在我下笔这段文字的时候,在燕山山脉上形成的乌云正不倦地奔袭向京都,与之云泥之别的是比特流仿佛被这暴雨阻隔了一样,稀薄的令人难以喘息。恰好关键的运行引擎是非开源的,Safari面对不足一千兆的数据流却无能为力,空有10纳米处理器却过的像个2G时代的遗老。等到因特网的窒息感稍稍缓解,最终入职的确认邮件如约而至,只是这个结尾来的有些晚。遂写下这段文字记录这一瞬之所悟,虽我远未到朝花夕拾的年纪,以此一文纪念自己从考研到找工作这一年半来的奇旅。

玻璃罩

二零二零俗称新冠元年。被迫在家中躺平,本就不是特别强烈的实习欲望愈发低迷,春招高峰阶段也没投出去半份简历,受环境以及他人的建议影响觉得读个研究生才是政治正确。回顾过去总是觉得自己是短视的,决定是草率的,但找工作期间的心理活动其实很难用表述,就和谈恋爱一样,此类经验是无法通过前辈强行填鸭的方式教会。终是错过了一些能为简历添砖加瓦的机会。

四月份开始的考研不早不晚,选择的科目却是最难最多的。行至中途,却发觉难以完全放下安全,时常回去看看而对自己唏嘘不已,本人则在原地踏步中被桎梏、在日复一日枯燥的重复中,渐渐的有些迷失。

华盛顿邮报的知名记者迈克尔-莱希曾经记录了一段他和篮球之神迈克尔-乔丹对话

那是2000年的12月,莱希和乔丹一起呆在奇才队的办公室内。乔丹站在窗边,凝视着窗外。莱希问:”您在看什么“。乔丹回答:“其实没什么。就是一个在拍球的孩子。我在想,他正准备去哪。”

乔丹和莱希聊了一会,提到了故人菲尔-杰克逊,聊了聊那年刺客一般的阿伦-艾弗森。莱希看着乔丹,写下了:“他太想念比赛了。艾弗森、菲尔、运球的孩子。他在办公室里,就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中的蝴蝶。”

没法做自己内心所召唤的事情,即便是神,也会迷失。

仲夏

独自一个人寄居在宿舍楼六楼的阁楼上。我在二零二零年暑期的中旬才回到学校,于是只能被安排到这里。考研教室和图书馆的氛围在这个时间段早已经比室外更加炽热,我回到实验室里复习,另一方面的原因是要和实验室的同学参加作品赛。

曾几何时觉得这个比赛是对宝贵时间的浪费,无可置否的是比赛让我本就不富裕的时间更加捉襟见肘。而在考研中对原理底层的过于深究,恰似买椟还珠一般,让我丢掉了对于考试最重要的东西,最后这成了我的阿格琉斯之踵。

屡屡在拂晓前惊醒,忆起隐隐绰绰的噩梦。明晃晃的”二战”、”三战”大字总是让我惊醒,睁开眼睛俯瞰窗外一片寂静的颜色。疼痛到清晰地发觉呼吸每一秒都在历经氧化与衰老,纷繁的思绪无法被剪短。最终思而不得的惆怅,伴随脑海深处而来的刺痛感沿着手臂传递到指尖,耳畔真真切切的是浮躁的心跳声。

于是就在这反反复复的错乱中,度过了这个孤独而又宁静的夏天。

可在这悲惨的时空,我却获得了大学经历里为数不多的友谊。实验室的朋友,和我有一样的年纪、相似的爱好、有同样的抱负和背负着同样的包袱,我们在实验室讨论比赛-项目、备战考研、通宵编码,我们在比赛得奖后一起翻墙去吃了顿大餐庆祝。

一群人在夏日里热的像蒸桑拿房一样的球场奔跑着,呐喊着,最后却被暴雨冲散了…

通往未来的迷途

考完研后不久就是元旦,刚过完假期就被学校拉去实训。那是一段进入多线程模式才能走下的日子,处理好找工作、学校实训和实验室项目的三个相互冲突的事件,一不小心就会出现竞态条件[1]的问题。而后在星阑科技远程实习了两个月,这就是春招前我在大学唯一的实习经历了。

考研成绩如约而至,周围的朋友有发挥不错的一战上岸的,也有略有失常的走调剂的。唯我因为偏科的关系上岸无望。那几个刺眼的字[2]又在我眼前蹦来蹦去,时不时地在梦里蛊惑我,妄图我的时时反顾,我抓起来把它们撕掉了。遂决定春招前就全力准备找工作。蝴蝶终于冲出了玻璃罩。投了一线互联网和一些顶级安全厂商,我就像已经38岁的乔丹一样披上魔术的23号球衣,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赛场,仿佛1998年绝杀爵士的时刻近在眼前,丝毫不顾自己终有一天会撞上南墙。

一条年轻的鱼说“我要去大海”,老鱼说,“你身处的就是大海”,而年轻的鱼说,“这里都是水,不是大海”。《心灵奇旅》中,乔伊·高刚获得加入乐团的机会就掉进了下水道丧命,对于乔伊·高来说加入乐团参加表演是他毕生的梦想,他在临门一脚前失去了这个机会。如同身陷囹圄的我在六楼噩梦的写照,害怕自己刚入道却如同那樯橹一般,最后灰飞烟灭了。闭上眼睛捏住鼻子闷头扎进的是水里,谁又知道何时能入海。留给我的选择不多了,而也许这是一个机会,让我去做”内心所召唤的事情”。只争朝夕,不负韶华。

在磕得头破血流后,终于乘上了春招的末班车。加入了小米AIOT安全实验室的团队,从事用户级智能硬件相关的安全研究和防护。从苏州跑了一千多公里来到了北京,成为了一名“小米同学”。远离故里的小桥流水,只能梦里折枝的怅惘,也许这是一个荒唐的、头脑一热的决定,但我此刻的心里寂静的有些可怕,只想闭着眼睛不停地往前游。

对于一个曾陷入迷途的人来说,我是无比幸运的。有机会在工作中继续实现自己的黑客梦,以小米第55864号员工的身份。在经历了漫长的一年半的辗转之后,我回到了自己最初向往的路上。

值得一提的是,在实习期间我也用上了MBP。我叔叔在二零一二年买了一部Iphone4s给我,自那以后懵懂的我慢慢地竟成了果粉,或者说是对智能设备有了自己的一份热爱。在此之前却不曾想过,我也会有机会站在小土坡上,对着那深邃的未来说一声”hello world”。而从种子被播下到梦想照进现实,这中间我走过了漫长的九年。其余的梦想又会在哪一年被实现呢?

从二零二零年初到次年的上半年,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最贴切,也许会用保守的“不后悔”来形容。但时隔多年后,我仍会清晰地忆起这段独属于我的记忆,在西三旗比次卧还小的小单间里,我蹭着对门快手小哥的WIFI,用着断断续续的2.4Ghz网络。恰如儿童时期寄居在别人家网络下的我,每个周末出门骑自行车仅仅是为了能够去蹭一下网,下载一集复仇者联盟动画或者一个期待已久的伪3A大作。殊不知,儿时的我只是撕开了互联网窗纸的一个角,而转眼间,我也许已在不知不觉中拿到了通往下个时代的车票。

(待续)

2021.7.12起笔


注释

[1] 一种程序运行时的BUG或者安全漏洞

[2] “二战、三战”,前文提到过。